人物小傳
余光中,1928年10月出生于南京;1937年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隨父母輾轉(zhuǎn)于上海、重慶等地;1947年就讀于金陵大學外語系(后轉(zhuǎn)入廈門大學);1949年隨父母遷至香港;1950年赴臺;后赴美進修,曾在多所美國大學任客座教授;先后在臺灣大學、臺灣中山大學等高校任教。代表作有《白玉苦瓜》(詩集)、《記憶像鐵軌一樣長》(散文集)、《分水嶺上:余光中評論文集》(評論集)等。
臺灣文學家、著名詩人余光中在1966年寫下詩作《當我死時》,他想到生命的終結(jié)是返鄉(xiāng),“這是最縱容最寬闊的床/讓一顆心滿足地睡去,滿足地想。”昨天,余光中終于如愿“返鄉(xiāng)”,據(jù)臺媒報道,余光中是在臺灣高雄醫(yī)院離世,享年90歲。
他的鄉(xiāng)愁,不僅僅在詩里
“鄉(xiāng)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鄉(xiāng)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1971年,20多年沒有回過大陸的余光中思鄉(xiāng)情切,在臺北廈門街的舊居里寫下一首《鄉(xiāng)愁》。40多年來,《鄉(xiāng)愁》在海內(nèi)外華人間被廣為傳誦。而他寫的《鄉(xiāng)愁四韻》更被羅大佑譜曲,成為傳唱四方的名曲。
余光中對故鄉(xiāng)的思念不僅寫在詩里,更表現(xiàn)在他歸鄉(xiāng)的行動中。廈門大學教授徐學1984年研究生畢業(yè),分配至廈大臺灣研究院研究臺灣文學,從此與余光中結(jié)緣幾十載。徐學記得,有一次余光中去黃河壺口,那里土地泥濘,余光中腳上的皮鞋沾了很多黃泥,回酒店后他不舍得清理掉,而是一直到上飛機時,才小心翼翼地把鞋子上的泥土刮下來,放到一個小盒子里。他說,“我要把它放在枕邊,這樣每天晚上都能聽到黃河的濤聲。”
上世紀40年代,余光中的中學時代在重慶度過。徐學透露說:“他生前在家時都是和太太講重慶話。”2005年徐學陪同余光中第一次回到魂牽夢繞的重慶,并陪他與60年前上學時的老同學見面,“大家見面的地方在重慶江北縣,當時交通不便,有些小路車進不去,就找了滑竿抬余先生進去。”但余光中堅持不坐滑竿,他說,踩著少年時代的腳步,一步步走回去才有感覺。
和同學們見面后,幾乎不怎么喝酒的余光中,喝得滿臉通紅。他一一留下同學的地址,說要給他們寄書。他還回到以前住的老家,跟當?shù)匦『⒆酉嗉s,“我們一起爬樹好不好?”看到屋前的一片瓦,有點古色古香,他拿在手上摩挲著。大家看他愛不釋手,就上房揭了一片瓦相送,余光中感動落淚。徐學說:“余先生用布把瓦片包起來帶回臺灣,還寫了一篇長文《片瓦渡?!?。”后來,瓦片放在家中柜子上,看見潮潮的、陰陰的青苔,他就會想起自己的少年時代。
余光中不光是牽掛、眷戀生養(yǎng)他的土地,這塊土地上發(fā)生的新鮮動態(tài)他也時刻關注。徐學和余光中多年來通信達百余封,今年5月,余光中寫給他最后一封信。信中,余光中提到最近是他的多事之秋,他和太太先后住院,更談到“電視劇《瑯琊榜》不要錯過,挺好的”。
“我的菜單上還有很多菜”
“《鄉(xiāng)愁》是我的招牌菜,但是我的菜單上還有很多菜,《鄉(xiāng)愁》是我的名片,我不希望這張名片遮住了我的臉。”余光中曾這樣說過。其實,余光中創(chuàng)作詩歌近1000首;散文、小品300多篇;評論200多篇;翻譯作品20余種,達400萬字以上。
“我給很多大學生上課,都會講,你們只知道余光中的《鄉(xiāng)愁》,就好像只知道李白的‘床前明月光’一樣。”徐學說,余光中的詩歌題材非常廣泛,那首著名的《鄉(xiāng)愁》只是他的童謠,即便是說寫鄉(xiāng)愁,他也覺得《鄉(xiāng)愁四韻》更好些。而余光中詩集《守夜人》責任編輯孫茜則認為,余光中詩文的主題,多離不開“離鄉(xiāng)”“鄉(xiāng)愁”“孤獨”“死亡”,讀他的詩,迎面而來的是一種入骨的蒼涼與頑強。
“他手稿都是一筆一畫、橫平豎直,他不寫草書,都是楷書,寫文章、改作業(yè)、翻譯、寫詩都是端端正正的。”徐學說,余光中還教書,一直教到去年,“他不是名義上的教授,而是真正帶學生改作業(yè)。”徐學還提及余光中對英國詩人濟慈詩歌的翻譯,具有相當高的成就。
余光中對文學有種使命感,他認為自己一生的使命就是要把中文寫好,讓中國人熱愛中文。對自己的母語尤其是文言文,余光中非??粗?。就在今年8月,他參與了一項名為“語文是我們的屋宇”的聯(lián)署聲明,抗議臺灣相關部門刪除語文教材中部分文言文課文的做法,“如果把它拋掉不用,我們就會變成沒有記憶的民族!”而徐學也記得,余光中前年來大陸時還給一所學校題詞“月追日而上天,根鎖水而入土”,這充分反映出余光中對本土和母體文化的珍視。
病榻上把關最后的《守夜人》
余光中離世的消息,在大陸文化圈和讀者中引發(fā)廣泛關注。編輯、作家談及余光中帶來的回憶,猶如發(fā)生在昨天。
人民文學出版社編審楊柳記得,十幾年前,出版社編一套中國當代著名詩人代表作,策劃中包括余光中先生的一本。簽訂詩集出版合同的時候,正值余光中路過北京。楊柳到友誼賓館面見老先生,“他面容清癯、身材瘦小,圓圓的頭頂在燈下發(fā)光。他不似我想象中的高大,講話聲音不大,彬彬有禮。”當時余師母也在旁,胖乎乎的,特別親切,老是招呼喝茶吃零食。
廈門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何況回憶說,2014年10月,華文文學論壇在廈門舉行,會議結(jié)束后,他有幸送余光中先生去機場。途中交談時,余光中說自己喜歡沈從文,尤其喜歡他的小說《蕭蕭》,“大媳婦蕭蕭和別人相好了,按當?shù)匾?guī)矩應該捆起來,扔進池塘。但當?shù)厝撕苌屏迹徚怂?。這就和別的作品不一樣,里面有人性的悲憫在。”他還談到了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莫言,“莫言給我的印象很好,人很樸實。人太聰明了,有時對寫作有害。”關于楊絳先生,余光中直夸“了不起”。他說自己在臺灣有一位年輕朋友,對大陸作家只欣賞“一個半”,“一個”是楊絳,“半個”是錢鍾書。“余先生是個感情細膩的詩人,在機場過了安檢后,三次回頭向我揮手。我的眼淚差點流出來。”何況說。
今年以來,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接連出版了余光中兩部詩集《守夜人》《風箏怨》?!妒匾谷恕坟熅帉O茜說,去年8月從臺灣的出版社拿到第一批書稿,告知只是初稿,目錄和正文都需要修改刪補。“當時余先生身體已經(jīng)不太好,但一個月后還是陸續(xù)交來了其他稿件,還應我們的要求,為新版《守夜人》寫下序言。”去年12月,三校樣改完,郵件發(fā)給余光中,他當時病重在床,無法看字,就讓家人把改動處讀給他聽,他點頭首肯。
此番在大陸首次推出的《守夜人》,距離1992年臺灣首版已有25年,頗多增刪琢磨之處。讓孫茜感動的是,“余先生對待詩文一如初見,還在字斟句酌著每一個音節(jié)、每一個符號。”她記得,余光中自己說過,“再過12年我就100歲了,但我對做人瑞并不熱衷。所以這是最新的也是最后的《守夜人》了。”誰知,2017年12月14日,他的預言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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