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媒稱：“中國設計”不是功利標簽

　　英媒稱，有著設計界“風向標”之稱的米蘭設計周是全球設計界最高規(guī)格的年度盛會，但越來越頻繁現身米蘭的中國設計師們鮮有能真正成為設定風向的人。不過在今年的設計周上，一個名為“融”的中國設計展因為它的堅持而受到關注——這已經是這一主題展連續(xù)第五年亮相米蘭，它的策展人張雷用五年時間實現了自己的一個承諾：把中國傳統(tǒng)手工藝帶回世界舞臺。

　　據英國《金融時報》網站6月6日報道，張雷或許是參加米蘭設計周次數最多的中國人，自2009年留學意大利開始就每年參展。2013年，他發(fā)起“融”項目，意圖用五年時間分別以來自余杭地區(qū)的五種傳統(tǒng)材質——竹、絲、土、銅、紙為主題，邀請年輕設計師抽絲剝繭地分解中國傳統(tǒng)手工藝，為它們注入當代設計精神。這一計劃穩(wěn)步走來，到今年4月，張雷得以帶著50位獨立設計師、70件作品和300種傳統(tǒng)手工藝材料重返米蘭，奉獻一場“融”五年大展。

　　在位于米蘭城運河畔托爾托納展區(qū)的“融”現場，英國《金融時報》記者見到了輕快地穿梭在人群之間、如數家珍般向觀眾詳述每一件作品和每一件傳統(tǒng)工藝材料的張雷，并和他做了一次訪談。有些出乎記者意料，他說身上“中國設計師”的標簽曾讓他倍感困惑，而在看似熱鬧的中國原創(chuàng)設計熱潮背后，他對設計趨于同質化的批評也顯得尖銳而懇切。以下為記者與張雷的訪談摘編：

　　《金融時報》：你的職業(yè)生涯很有趣。你大學一畢業(yè)就成立了自己的設計工作室，幾年后一度到意大利米蘭學習汽車設計，之后又回到杭州，然后就癡迷于中國傳統(tǒng)手工技藝和材料，還做了一個公益性的圖書館來陳列它們。為什么會有這樣一個軌跡？

　　張雷：我在杭州浙大讀的書，一畢業(yè)就去就去杭州的瓶窯鎮(zhèn)成立了一個工作室。這個工作室的前五年，我們每天都在做商業(yè)項目，客戶反正就讓你抄抄抄。說中國山寨，其實不是設計師的問題，設計師是不山寨的，而是客戶要你山寨。為什么呢？中國商人非常務實，你設計出來一個新東西，再好，我怎么知道它好不好賣？但市場里已經有好賣的東西了，你照它做就行了，這就是中國制造業(yè)的基礎思維。但我做著做著就覺得沒勁了，我就去了設計之都米蘭，想為我的困惑找答案。我讀的是那里非常出名的汽車設計，但當地那些想做汽車設計師的男孩子血液里面流的都是汽車，很多人的夢想就是進法拉利做個工人，只因為可以親手摸到汽車的引擎，但我完全沒有這種血液，我意識到自己是個中國設計師。

　　《金融時報》：所以你剛到米蘭讀書的2009年，就參加了當年的米蘭設計周，并且做了一個叫做“中國設計再思考”的展覽，你想通過這個展覽強調自己中國設計師的身份？

　　張雷：那個展覽其實是我們做過的最小、最不成熟的展覽，題目反而起得最大，通常都是這樣的。那個時候真的是非常功利的，想法就是：我現在要做中國設計，然后就開始拼命地找那個最牛的中國元素。我想到，老子的道家思想是最中國最牛的，于是我就想把道家的思想視覺化做成設計。老子講的不就是道法自然嗎？就是遵循自然，不能去施加任何東西，我們就搞了一系列這樣的設計。

　　但是我很快體會到，相比中國，其實歐洲才是一個更加講道法自然的地方。比如，中國有的城市不讓養(yǎng)鴿子，覺得鴿子的糞便臟，但巴黎米蘭羅馬都是政府養(yǎng)鴿子如果地上掉了食物，很快會被鴿子吃掉，鴿子糞便可以直接被土壤吸收，所以鴿子對于一個城市的綜合大循環(huán)來講其實是特別環(huán)保的。

　　《金融時報》：所以后來，你說設計要“去國還鄉(xiāng)”。不要籠統(tǒng)地打上一個“中國設計師”的標簽。

　　張雷：中國設計應該是一個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狀態(tài)。中國不僅是多民族，就連氣候差異也很大。比如說中國手工藝當中的竹編，各個地方氣候不一樣，濕度不一樣，手工藝就不一樣。我很討厭中國設計的原因就是大家喜歡一刀切，說這個就代表了中國。

　　《金融時報》：可你這次帶到米蘭設計周的這些作品，還是給人很強烈的中國感覺，所以又可以說是“還鄉(xiāng)”了？

　　張雷：所有的中國設計師都是小時候學古文觀止、學唐詩宋詞這么一點點過來的。所以當你做東西的時候，會自然地帶有很強烈的這種東西。但是，我們應該是，你余杭找余杭的東西，你北京找北京的東西，你山東找山東的東西，最后做出來，你會發(fā)現，總體看的確很東方或者很中國，卻說不出來到底是什么風格或是怎么樣的東西。中國設計應該是一個大家尋求不同、尋求本土化，尋求自己、回歸自己的一個最終結果，但是你絕不要很功利地去追求它。

　　《金融時報》：設計師就不再需要強調自己的民族性了嗎？

　　張雷：一個設計師需要表達非常自我的感受，才會作出一個特別有感染力的設計，否則機器也可以做設計。一個設計師，他可能來自山東，但他在上海工作，以前在英國留學，自然他的世界里邊一定會受到山東上海和英國的影響，愛馬仕是一個做絲巾的公司，但到現在為止愛馬仕的絲綢還是從中國進口的。但沒人認為它是東方的公司，當你文化有根的時候，你就可以把別的文化吸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