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分離》：不斷接近人物內心的暢銷佳作

《漫長的分離》[美]凱蒂·北村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

　　日裔美籍批評家、小說家凱蒂·北村在小說《漫長的分離》中以貌似懸疑的情節(jié)對當代社會的兩性文化進行了冷峻而深邃的思考，被稱為2017年度懸疑暢銷小說，也被稱作一部慢熱的心理小說。她寫愛與失去、親密與背叛，簡練、細膩、冷靜、下筆利落，不斷接近人物的內心，讓讀者反復回味，擺脫了懸疑小說純粹靠情節(jié)取勝的窠臼，所以BBC評價它“是一部氣氛與情感交織渲染的小說”，其第一人稱敘事視角值得探究。

　　敘事視角即誰在觀察故事，影響整個故事的敘述方式以及作品的基調，歷來為作家、批評家所重視。

　　“敘述人”是每個敘事文本不可或缺的，其眼光具有雙重性質：既是故事內容的一部分，也是故事技巧的一部分。不同的敘述人稱會帶來故事講述的不同語氣和不同可信度。人稱的選擇決定著作品的構建，即作者選取什么樣的人以什么樣的方式來講述故事、組織情節(jié)。不同的選擇，自然也就會產(chǎn)生不同的文本效果。

　　第一人稱敘事大致有主人公敘事和作者敘事兩種。在作者敘事的情況下，敘述者不是書中的角色，而是以局外人的角度講述他人的故事。其特點是敘述者無所不知，大多數(shù)小說都屬此類。

　　而小說《漫長的分離》采用了主人公敘事視角，以妻子為敘述人。這是北村第一次以第一人稱視角寫作，“這聽起來可能有點像實驗，”她說，“但是我已經(jīng)寫完了兩本書。這兩本小說都很少使用散文風格，還有一些書的風格是在編輯過程中形成的——初稿改了十幾、二十次，反復刪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感覺那就像開啟了一種防御機制，別人試圖讓你的風格固定下來。但是這本書，我希望風格上能寫得更松散、更直接一點，不用那么保守……所以我直接寫下去，盡量不去修改，任其發(fā)展。因此，第一人稱非常適合，即使風格寫偏了也沒事?！?/p>

　　第一人稱的敘事策略可以使讀者走進主人公的內在意識，了解她的內心活動，從而對其人物形象進行綜合的感知和整體的把握。小說《漫長的分離》開頭就是妻子理智到近乎冷酷的情感批評。小說以女主人公的口吻敘述，這位妻子的這一段內心獨白，代表了她對婚姻的理解。

　　第一人稱敘事還有一種效果是能縮短敘述者與讀者之間的距離，產(chǎn)生強烈的代入感。第一人稱敘述者可以更自由地抒發(fā)自己的情感，使得讀者仿佛能看到主人公在向自己傾訴，于是讀者的心開始追隨主人公的情感起伏，隨其歡樂而高興，隨其憂傷而難過。

　　《漫長的分離》中，正當妻子等待著和丈夫真正分離時，接到了跋扈的婆婆伊莎貝拉打來的電話，問兒子克里斯多弗的下落，說他在旅途中離奇失蹤，下落不明。妻子沒有說出他們離婚的事，答應了婆婆的要求遠赴希臘尋找丈夫。妻子既想趕緊找到丈夫，跟他徹底分開，卻又暗自希望他不要出現(xiàn)，這樣他們便無需直面分離。

　　充當敘述者的女主角頭腦冷靜到近乎冷酷地分析著自己的內心世界，可是她的每一句獨白都像是發(fā)自內心，也像是對自我產(chǎn)生了懷疑。

　　妻子懷著復雜的心情到處打聽丈夫的下落。丈夫終于出場了，不過出場的是他的尸體——他死了。兩個人的分離，最終是陰陽兩隔的永久分離。當?shù)鼐毂硎緪勰苤?，讀者們也猜不出兇手，小說并沒有揭開謎底，留下了空白。

　　作者戛然而止的收尾，真是虐透了極度渴求真相的“懸疑迷”讀者！正如《洛杉磯書評》所說：北村的散文式小說就像在陳述一件事實：直接、樸實、準確……小說那獨特的催眠式節(jié)奏以及書中的斷句和流水句，對讀者卻產(chǎn)生了微妙的影響，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美國敘事學家韋恩·布斯在其著作《小說修辭學》中首次提出“隱含作者”的概念，即“作者的第二自我，通常是一個高度凝練和深度加工的作者形象，比任何一個作者真人都更加睿智、敏感和具有更高的感知力”。布斯認為“‘隱含作者’有意無意地選擇了我們閱讀的東西；我們把他看作真人的一個理想的、文學的、創(chuàng)造出來的替身；他是他自己選擇的東西的總和。”也就是說任何一個敘述文本，都會不可避免地受到隱含作者或多或少的介入和操縱。隱含作者通過“第一人稱敘事策略造成作者隱退的假象，又通過細節(jié)的調控隱秘而又強有力地介入了小說，引導讀者對不同敘述聲音做出不同的情感反應和倫理、價值判斷”，從而達到隱含作者的敘事目的。

　　書名《漫長的分離》實在耐人尋味，漫長的分離到底指的是什么？北村說：“‘分離’本來是指兩個主角分道揚鑣，但我認為，在這本書里，‘分離’的另一層意思是指敘事者內心不同人格間的自我分裂。我寫完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本書的大部分內容都在傳達悲痛的心。”

　　當然，《漫長的分離》避免不了第一人稱敘事的短板——故事情節(jié)的限制性，即難以講述復雜故事，小說空間地點單一，出場的人物寥寥無幾，故事發(fā)生的時間就在短短的幾天內。另外，第一人稱敘述者的認知是有局限性的，一般情況下不知道別的角色在想什么。敘述人只能講述“我”所看到、了解到或是經(jīng)歷的故事信息，而不能講述“我”看不見、聽不見、不知道的事。（周浩）

　　轉自：北京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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