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軍90周年｜澎湃新聞探訪78集團軍某特戰(zhàn)旅：血狼突擊

　　夏日的山野，一片郁郁蔥蔥，靜謐如昨。
 

　　就在眼前這片山坡的草叢中，隱藏著十余名特戰(zhàn)隊員。他們在此潛伏已久，密切注視著山下“恐怖分子”營地的一舉一動。
 

　　隨著演習開始指令的下達，剎那間，35毫米自動榴彈發(fā)射器摧毀了“敵”營地高處的固定火力點，兩組狙擊手分別端掉了“敵”警戒哨。隨后，伴隨著火力壓制，山坡上的突擊隊員交替掩護沖往山下，潛伏在通往敵營地道路兩側(cè)的突擊隊員也乘坐新型全地形車沖擊“敵”兩翼，對敵形成三面包夾之勢……
 

　　這批參演官兵隸屬于北部戰(zhàn)區(qū)陸軍第78集團軍某特種作戰(zhàn)旅。在這個軍改后新成立的、被稱為“血狼勁旅”的部隊中，既有馬寶川這樣在首次實兵實裝800米高空跳傘訓練現(xiàn)場身先士卒、帶頭高空傘跳的鐵血政委，更有數(shù)千名將青春的汗水與熱血默默灑在這片土地上的普通官兵。
 

　　軍營玫瑰，不讓須眉
 

　　在許多人的印象中，女兵的形象往往與文藝、通信、衛(wèi)生等遠離烽火一線的職務聯(lián)系在一起。但在這個旅中，卻有一支專職搏殺的女兵部隊。這些“火鳳凰”在技戰(zhàn)術(shù)向男兵看齊的同時，又有著軍中之花獨有的爽朗與可愛。
 

　　第一次見到趙露時，這個女孩剛剛完成十米攀高訓練，在旁邊觀看著戰(zhàn)友的訓練。當時的趙露，安靜地站著，與剛才在十數(shù)秒間就從地面延繩攀爬至十米高空的那個女孩仿佛判若兩人。

　　正在練習模擬傘降的趙露，姿態(tài)準確無誤，胸前抱的是備用傘包。
 

　　其實，趙露一年多前從吉林大學畢業(yè)轉(zhuǎn)而從軍時，有著很多種選擇，比如通信兵、衛(wèi)生兵。但就是這個聲音甜美、一顰一笑間與校園女生毫無二致的恬美姑娘，卻出乎很多人意料地選擇了特種兵。
 

　　“既然來當一回兵，那當然想從野戰(zhàn)部隊做起。”趙露解釋道，“現(xiàn)在是我體力與精力最充沛的時候，我不想辜負青春，想要體驗，想要鍛煉。”
 

　　的確，野戰(zhàn)部隊很可能是最讓人血脈噴張的部隊，但這一選擇也意味著更多的風險與血汗。該特戰(zhàn)旅的一名分隊主官表示，特戰(zhàn)旅一年的訓練科目多達22個，且以高?？颇繛橹鳎纫话悴筷牳叱鲆槐抖?。傘降、潛水、狙擊、攀巖、野外生存……這些常人往往窮盡一生才能掌握一二的技能，特戰(zhàn)旅的官兵們必須樣樣精通。
 

　　盡管訓練強度如此之大，但是女子特戰(zhàn)排的戰(zhàn)士并不會受到“額外優(yōu)待”，而且這些女兵的訓練時間往往還要超過男兵。
 

　　“男女的生理條件上的差異是客觀存在的，為了達到同等的技戰(zhàn)術(shù)水平，女兵不得不付出更多努力。”同樣是女子特戰(zhàn)排一員的郭鑫說，“其實，我們心里很怕被人當花瓶。”
 

　　作為一名“老兵”，郭鑫在特戰(zhàn)旅已待滿了5個年頭。其實，她原來是一支部隊紀念館的解說員——一份輕松又安全的“美差”，但在得知特戰(zhàn)旅將要組建女兵排的時候，郭鑫最終決定告別原本安逸的生活。

　　正在進行射擊訓練的郭鑫。
 

　　“最初了解特戰(zhàn)旅的一些訓練時，認為難度可以接受。但來了之后，覺得真是太累了！”郭鑫說，如今這樣日復一日的大體能訓練已有5年，也早已習慣，但是女兵排剛組建時的一些故事卻難以忘懷。
 

　　在第一次攀登集訓時，教員不允許帶手套，還要反復爬。當時一個女兵一上午就把手上磨得全是泡，回到宿舍就痛哭起來，“太累了，我再也不要去了”。但當下午訓練要開始時，這個女兵拿起針把泡挑了，又用膠布把手一纏，接著訓練。
 

　　“我們只能比男兵訓得多，否則很難出成績，那樣的話男兵就會覺得‘女兵嘛，接接電話、拍拍傳真、錄錄節(jié)目就好了’。”郭鑫說。

　　即將登機傘降的郭鑫，巨大沉重的傘降裝具和保護頭盔使這個姑娘的身形顯得更小了。
 

　　若在地方院校，許多與她們同齡的女孩子也許正在圖書館安靜地學習、或在花前月下與心上人漫步河邊。在社會審美風尚逐漸遠離“不愛紅裝愛武裝”的今天，若非親身置于軍營中，是很難想象有這樣一批女孩：她們愛笑也愛美，但是一身軍裝，讓她們的可愛又帶著堅毅與剛強。
 

　　“這身軍裝，可以讓你感到驕傲，但也意味著，如果戰(zhàn)爭有一天來臨，你們也將奔赴沙場。有想過可能上一線嗎？”記者問到。
 

　　“想過，我們學習周邊形勢時很多人都想過。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聽指揮，只要讓我上，我必須要上。”趙露靦腆一笑，“而我能做的，就是在平時訓練中把技能練好，這樣才更可能在戰(zhàn)場上活下來。”
 

　　真人版“沖出亞馬遜”
 

　　不少人都看過《沖出亞馬遜》，而這部電影也成為許多人了解中國特種兵的一個重要窗口。影片中，兩名中國學員在異國他鄉(xiāng)的特戰(zhàn)學院克服種種殘酷的折磨和考驗，最終摘得桂冠。但在這個特戰(zhàn)旅，就有這樣一位極具代表性的戰(zhàn)士，他的經(jīng)歷與電影十分相似，而面對的考驗卻是電影無法企及的。
 

　　張慧，2012年6月入伍，現(xiàn)在該特戰(zhàn)旅任排長一職。2016年4月至2017年1月，他被選派赴委內(nèi)瑞拉特種作戰(zhàn)學校，參加特種作戰(zhàn)高級指揮專業(yè)學習訓練。

　　張慧在異域他鄉(xiāng)證明了中國軍人的鐵血精神，終獲外軍高度認可與贊嘆。
 

　　進入這所學校，第一件事就是簽“生死狀”，即任何人身傷亡或財產(chǎn)損失都由本人負責，與校方無關(guān)。在張慧受訓期間，委內(nèi)瑞拉2名學員在野戰(zhàn)生存訓練時，誤食木薯中毒身亡；1名學員在35公里夜間行軍中滑落懸崖，15天后找到尸體，慘不忍睹；1名學員在勇氣障礙訓練時不小心滑倒，被正在掃射以制造戰(zhàn)場氛圍的機槍擊中，當場被打飛一條胳膊與一條腿……
 

　　就是這樣一所訓練極其殘酷、高度實戰(zhàn)化的學校，數(shù)十年來讓素以堅韌頑強聞名的中國學員的通過率不超過30%。
 

　　下面僅試舉例：
 

　　為期63天的野戰(zhàn)行軍訓練，平均每天訓練超20小時，跑步超過30公里；
 

　　被高壓水槍噴的像落湯雞，在高海拔山區(qū)晚上平均4-5度的情況下，站在風口吹干，再沖水再吹干，直到四肢凍到麻木，喪失知覺；
 

　　平均3天的口糧，量還不如平日里部隊一頓午飯；
 

　　平均每天只睡兩個小時······
 

　　這樣的日子，張慧過了大半年，幾乎沒有停歇。這是因為學校不允許以任何借口請假超過半天，否則即被淘汰。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張慧說，“餓得心慌，見啥吃啥，樹皮、草根都吃，沒有樹皮草根的時候，就吃螞蟻、老鼠、毛毛蟲、蛇，有火就烤一下，沒有火就生吃，最常吃的就是螞蟻，大個的螞蟻有半個指頭那么長，從地上捏起來就嚼，有點酸，但是抵餓。”
 

　　另一大挑戰(zhàn)，是缺覺。張慧表示，從進入學校到完成各項考核，在床上睡覺的次數(shù)不超過10次，大部分時間他都是睡在草叢、泥窩，“能睡在水泥地上就是幸運了。” 而且，由于睡得實在太少，困得不行時就只能邊走邊睡，“腦袋是睡著的，腿卻在機械性的往前走”。
 

　　長期缺乏食物與睡眠，對人體造成的傷害是難以想象的。在一次35公里夜間負重訓練中，因極度饑餓加上嚴重睡眠不足，張慧數(shù)度出現(xiàn)幻覺，在接近終點時仿佛聞到食物，結(jié)果一急掉到6米多高的橋下，只是由于背囊作緩沖未傷及頭部，他才幸免于難。
 

　　特種作戰(zhàn)學校的訓練，讓張慧深刻體驗到貼近實戰(zhàn)的集訓。面對其高度的殘酷性與危險性，如果沒有驚人的意志力與精湛的軍事技能，參賽官兵也斷難通過考核。
 

　　在虐俘訓練中，張慧最為痛苦的經(jīng)歷，就是在雙腳大拇指腳趾甲被教官活生生用鉗子拔掉后，連包扎止血的時間都沒有，就必須穿著沒有鞋帶和鞋墊的軍靴爬山路。走完20公里山路后，張慧的腳和鞋子都被流的血緊緊粘在一起。
 

　　而一次意外傷害，則完全展現(xiàn)了張慧令人難以想象的鐵血精神。一次障礙訓練中，張慧從高墻跳下。這本是并不復雜的技術(shù)動作，卻由于踩上石頭，使張慧一瞬間右膝關(guān)節(jié)反曲，直接將右腳壓在小腹下面。在那種情況下，張慧忍著劇痛，將膝蓋生生掰回！盡管軍醫(yī)強烈要求他退出，但張慧堅持靠止疼藥硬挺著堅持訓練。由于此后反復受傷，反復掰回，張慧錯過了最佳治療期，不得不在回國后重建人工韌帶。
 

　　此外，被確診為急性乙肝黃疸型肝炎、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泡到失去知覺，都一度讓張慧半只腳跨過鬼門關(guān)。但是這位戰(zhàn)士，雖歷經(jīng)種種殘酷至極的磨難，卻從不放棄，直至特種作戰(zhàn)學校校長親自為其頒發(fā)“勇士”勛章。

　　張慧雖歷經(jīng)種種殘酷至極的磨難，卻從不放棄，直至特種作戰(zhàn)學校校長親自為其頒發(fā)“勇士”勛章。
 

　　張慧經(jīng)歷的種種，令人聞之初覺震撼，難以置信，可眼前的傷疤與勛章又是這般鮮明。“我是一名中國軍人。”張慧淡然一笑，“是爺們，就要做點讓自己都佩服的事兒。”
 

　　【后記】
 

　　李云龍在《亮劍》中曾說過，我們國家從弱小逐漸走向強大，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這種軍魂，靠的就是我們軍隊廣大指戰(zhàn)員的戰(zhàn)斗意志。亮劍精神，就是我們國家軍隊的軍魂。
 

　　該特戰(zhàn)旅的老兵蔣慶泉，是電影《英雄兒女》中王成的原型之一。他在回部隊看望時，與這里的新兵說過一句話，“戰(zhàn)場上要有勇氣向前，也只有勇敢向前，才能活下來。”
 

　　在采訪行將結(jié)束時，我們再次聽到了“血狼勁旅”的戰(zhàn)歌。
 

　　“盤馬彎弓，子彈上膛，我們是一群無畏的血狼……”
 

　　近距離接觸這些年輕的面孔后，這首戰(zhàn)歌格外的雄壯有力。車與軍營漸行漸遠，我卻感到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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