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秦淮八艷相媲美的晚明女詞人——王月

　　秦淮八艷是晚明歷史中一道絢麗的風景，八位青樓女子以絕世稀有的美貌和才華，不僅在晚明后三十年風月場中獨領風騷，更成為近四百年來從學術殿堂到街頭巷尾的熱議話題。然而，有一位與秦淮八艷同時期的青樓女子，在當時艷名高標、才華出眾、冠壓群芳，甚至比秦淮八艷影響力更大，去世后卻在歷史的塵埃中湮沒無聞，這位奇女子就是王月。

　　面色如建蘭初開

　　王月，字微波，又字月生，南京人，生活于明末天啟、崇禎年間。晚明遺民余懷在明亡后四十年所作的回憶錄《板橋雜記》中，記錄了秦淮河畔的風流勝跡，詳細品評了當年秦淮佳麗，其中就寫道：“王月，字微波，母胞生三女，長月，次節(jié)，次滿，并有殊色，月尤慧妍，善自修飾，頎身玉立，皓齒明眸，異常妖冶?！迸c王月交往頗深的張岱在《陶庵夢憶》中形容其美貌是“面色如建蘭初開，楚楚文弱，纖趾一牙，如出水紅菱。”并且十分確定地說：“王月生出朱市，曲中上下三十年決無其比也?！?/p>

　　可見，王月美貌驚人，面若蘭花初開，頎身玉立，皓齒明眸，艷麗異常，在晚明三十年中無與倫比。余懷《板橋雜記》中記錄了王月在秦淮河選美大會奪魁的軼事可為此證：“己卯歲（崇禎十二年，1639年）牛女渡河之夕，大集諸姬于方密之僑居水閣，四方賢豪，車騎盈閭巷。梨園子弟，三班駢演，閣外環(huán)列舟航如堵墻。品藻花案，設立層臺，以坐狀元。二十余人中，考微波第一，登臺奏樂，進金屈卮。南曲諸姬皆色沮，漸逸去。天明始罷酒。次日，各賦詩紀其事。余詩所云‘月中仙子花中王，第一姮娥第一香’者是也?！?/p>

　　當時，參加1639年七夕選美的二十余位南曲諸姬中不乏像顧媚、董小宛、李香君這樣的絕代佳麗，然而眾人“品藻花案”一致推選王月為第一，稱之為“月中仙子花中王”，可見當時王月之美已驚為天人、世所公認。

　　孤高不凡令人側目

　　王月雖擁有絕世美貌，但性情卻十分高冷，張岱說她是“矜貴寡言笑，女兄弟閑客多方狡獪嘲弄咍侮，不能勾其一粲?！辈黄堁孕Φ剿呐楹涂腿藗兿敕皆O法逗弄，都沒法博她一笑。還說她：“寒淡如孤梅冷月，含冰傲霜，不喜與俗子交接，或時對面同坐，起若無睹者?！睆堘吩凇短这謮魬洝分羞€記載了一件趣事，一天茶藝大師閔汶水的一位富豪鄰居，邀請了當時十幾位名妓聚會，當時眾人圍坐在一起縱飲，唯獨王月自己站在露臺上、依靠著欄桿神情羞澀，高冷到其他人都躲起來，不敢面對她，可見其孤高不凡令人側目。

　　但王月在晚明秦淮河畔聲名大噪，卻并非僅僅依靠美貌，其才華也十分出眾。張岱說她“善楷書，畫蘭竹水仙，亦解吳歌，不易出口”。另外，王月的文學才華也十分了得，晚明詩人王端淑在編選《名媛詩緯初編》中介紹王月，說她“工詩善畫”。清人徐樹敏、錢岳編選的刊刻于康熙年間的《眾香詞》也說王月“填詞度曲，名動公卿”?？上У氖?，在明清易代、戰(zhàn)火紛飛的歷史大動蕩中，王月的詩詞大部分已經(jīng)散佚殆盡。現(xiàn)存的作品唯有四首詞、一首七律。柳如是編選的《絳云樓歷代女子詞選》中選錄王月一首《破陣子》，《眾香詞》中選錄其《破陣子》《小庭花》《清平樂初夏》三首詞，一首七律《贈香君》保存在《名媛詩緯初編》中。

　　破陣子宮粉香消，睡鴨仙衣，塵滿紅絨。寂寞畫屏春月白，冷淡花裀夜燭紅。誰家玉笛風。（《絳云樓歷代女子詞選》）

　　破陣子膩粉暗消，金縷烏龍，私吠簾櫳。寂寞畫屏春月白，冷淡花裀夜燭紅，隔紗煙霧濛。（《眾香詞》數(shù)集）

　　小庭花何處逢春不可憐，板橋柳色覆晴川。鶯啼新水滿塘煙。

　　舞蝶盡隨歌扇下，落花偏逐舞裙前，樓臺燈火一更天。（《眾香詞》數(shù)集）

　　清平樂初夏綠陰庭院，梁畔呢喃燕，飛向風前新試羽，蹴落舊巢新茜。

　　無情春色偷歸，等閑斷送芳菲，獨剩夜闌明月，影來扶上花枝。（《眾香詞》數(shù)集）

　　這幾首詞，前兩首《破陣子》應是同一首詞的兩個不同版，然以《絳云樓歷代女子詞選》版本為佳，筆意淡蕩、意境朦朧，細膩刻畫了閨中女子寂寞春情，神似唐五代宮詞。《小庭花》一闕則將春意盎然的秦淮河美景描繪得栩栩如生。《清平樂·初夏》則將初夏景色描寫得明媚動人，氣韻靈動。幾首詞置于宋明數(shù)百女詞人間，亦為上品。

　　蔡如衡一擲三千金“攬月”

　　即使王月“寒淡如孤梅冷月，含冰傲霜”，但追求者仍眾。張岱記載：“南京勛戚大老力致之，亦不能競一席。富商權胥得其主席半晌，先一日送書帕，非十金則五金，不敢褻訂。與合巹，非下聘一二月前，則終歲不得也。”居然到了預訂也終歲不得的地步，其炙手可熱之勢可見一斑。即便如張岱、孫臨這樣的當時名士也為之傾倒，密切往來，欲爭名花得手。

　　余懷在《板橋雜記》中記載，王月是孫臨在內(nèi)各路名士爭奪的對象。孫臨曾經(jīng)將王月“擁至棲霞山下雪洞中經(jīng)月不出……武公益婉孌，欲置為側室?！弊詈笫琴F陽的蔡如衡（字香君）一擲三千金將王月納入懷中。孫臨只好悶悶不樂娶了另一位秦淮名妓葛嫩為妾。

　　蔡香君對王月寵愛有加。王月也有一首七律《贈香君》寫給蔡如衡：“豈無冠蓋日相親，恰有知音懶認真。夜半琴聲能滯客，醉余花影獨依人。歌喉已試無雙調(diào)，蘭譜偏留未了音。此際柳絲還折否，愿為可繼許來春?！睋?jù)史料記載，蔡如衡“善詩詞，最儒雅風流”。不愿與俗子交往的王月，才會這樣甘愿以身相許。

　　可惜，在晚明社稷動蕩的時代，不久之后，王月與其才子夫君便在明末的農(nóng)民起義戰(zhàn)事中死于非命。

　　有關王月之死的不同說法

　　余懷在《板橋雜記》中記錄：蔡香君攜王月赴廬州就任安廬兵備道，在崇禎十五年（1642）五月，張獻忠攻破廬州府，蔡香君被擒，起義軍搜家時，劫掠了王月。王月遂被張獻忠扣押在軍營中，做了壓寨夫人。后來，因為偶然冒犯了張獻忠，張獻忠將王月斬首，還將頭顱蒸熟放在盤子上，讓手下享用。余懷這段記錄看起來頗為殘忍詭異，不知真假。

　　王端淑則在《名媛詩緯初編》中記錄：“王月……歸兵道蔡香君先生，賊破城，墜井而死?！蓖醵耸缯J為王月“墜井而死”也是“殉節(jié)”。明人余瑞紫在《張獻忠陷廬州紀》中對蔡如衡、王月之死記錄得比較詳細，說是廬州城破后蔡如衡被捕不跪，“其妾王月手牽蔡道衣襟不放。張叫：‘砍了罷?！瘮?shù)賊執(zhí)蔡道于田中殺之。王月大罵張獻忠，遂于溝邊一槍刺死。尸立不仆，移時方倒?！贝送?，清人劉鑾所著的筆記《五石瓠》中則說廬州城被攻陷后“蔡香君兵使被執(zhí)不屈，數(shù)日死城外。夫人墮井死，姬人王月生，平康名姬也，同被執(zhí)死?！北娬f紛紜中，具體歷史已然無法確證。確切無疑的是王月于崇禎十五年張獻忠攻破廬州城之時，在兵荒馬亂中香消玉殞，一代紅顏毀于兵刃間，歿時不過二十歲。王瑞斌

　　轉(zhuǎn)自：金陵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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